“怎么会，与我走在一起的是一个机器人吗？”

　　“如果是机器人，他还算是人，可我是鬼，懂吗？我不需要思想，我不需要感情。”

　　“可我每次每刻都能感受你的思想，你的感情啊。”

　　“你这样感受，说明我已经对唯物的世界观冒犯了。别让我破坏世界的真理，好吗？把我看成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一个没有思想的东西，一个没有感情的东西，就像我的手那样冰凉的那种，行吗？”

　　“严冰晶，说实话，我这样做到很难。”

　　“我知道你很难，因为你是人。但正是因为你是人，你应该比我做的更好。我什么都不是，人应该有主宰自己思想和感情的能力。而对一个鬼来说，做到这一点是更为困难的。”

　　“这么说，你还是承认你有思想的，你有感情的，只是你能控制住吧。”

　　“别这样追究我。对一个女孩子苦苦追问，可不像一个男生啊。难道你非要我说得一切都很明白吗？请你给我一点保留自己的空间吧。”她的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他，那是一种非常坦直、非常诚恳的请求，“说一点轻松的话题，好吗？我们谈谈未来，好吗？”

　　“行，我们应该谈谈对各自的未来的希望了。就像杰克对露丝叮呤道，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看样子，只有死者对生者有叮呤的权利了。”她说道，“可是我感到杰克那样的一番嘱托很虚伪啊。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对生者叮嘱什么。因为活着的人，他有自己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我也相信生者可以选择适合他的人生。 你想让他活着，如果他觉得需要，可以牺牲他的生命，我觉得杰克没有理由对露丝的未来的生命作出安排啊。”

　　“有道理，我还是想听听你对我的叮嘱啊。”

　　“我相信以后你能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我也想听你对我的叮嘱。”

　　“干嘛要这样，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我们真的是这样子呢。生与死，我们各守在一边啊。你快说嘛。”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记得有一首歌，叫《同桌的你》， 我对你的希望嘛，就是你能早一天穿上嫁衣。”

　　“真的，”她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也喜欢听那首歌，如果我结婚了，我会穿上一件洁白的

　　“白雪公主，从里到外都是洁白的。你穿起来一定很美。不知道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你说错了，我觉得我一点不多愁善感。”她的声音提高了一度，好像真的为自己辩护什么。她一直穿着那件红色的像丝绸的衬衣，有一种随意、不事雕饰的味道。他觉得她配合着这件衣服非常有朝气，有活力，只是有点陈旧了。

　　傅力说道：“不知在你穿上嫁衣之前，能不能换上一件其它的衣服。好像你没有换过衣服啊。我有时候，真想给你买一件衣服。只是你会不会容许。”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妈妈在最后那一天给我穿上的，我很喜欢。我知道自己皮肤一直比较苍白，所以我喜欢用红色的衣服映衬一下。不过，就用不着你劳驾了。我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的。如果我能够买的话，我早就买了。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身上还有一百多元呢，到现在也没有花销得完，用不着啦。”

　　“对你的帮助我是无能为力的。”

　　“其实，我现在不需要帮助啊。唉，说到歌曲，我也想起来了，我也想送你一首歌，我把甘萍那首‘大哥，你好吗？’送给你吧，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你会有一个你不想离开的家。我会永远为你祝福的。”

　　“谢谢。我是不是买一盒碟片送给你？”

　　“不用了，我在的地方没有电，没有声音，但我记在心里了，我想听你的祝福的时候，我自己调出来就行了，不是更方便吗？我本想也送给你一盒音带的，就是‘大哥，你好吗？’，但是我不应该违背阴阳两界的规则，只好抱歉了，不是我小气啊。”

　　“今天我们说话怎么都与分别有关啊，都是那个该死的电影闹的。”

　　“培训班结束了，我们也该分别了。”

　　傅力不由悚然而惊，“那以后怎么再见到你？”

　　“我应该淡出这个世界啊，我说过，我对这个世界参与得太多了，我冒犯了这个世界上太多的原则，太多的真理，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不会容忍我再混淆阴阳两界，颠倒生与死关系的，我担心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我不会。不行，我要见你。”

　　“忘记吧，这是对死者最好的纪念。”

　　“我怎么能做到？”

　　“我相信你能。把所有这一切都忘掉，重新在现实中开始。重新回到现实的世界吧。我必须承认的是，我不该过多地介入你的生活，我也是不由自主的，这是我的弱点，你说我有思想、有感情也好，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如果我给你的生活造成影响，请你原谅我，这是我意志薄弱的表现。我有时很恨自己。明知不行，还是不由自主。”

　　傅力猛地拉住她的手，仿佛她现在就要消失。他感到她的身体像是没有重量，他就像推搡着一个稻草人似的，他赶紧松下我的劲头，“对不起，我的手太重了吧，你疼吗？”

　　“没关系，”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感受不到疼。我有一个请求，最后一个，你要答应我，永远不把我与你认识的事情告诉世人。”

　　“我答应你。”

　　“你不一定能做到。”

　　“我想也是这样。你很了解我。”

　　“我不是了解你，而是了解人，毕竟我做过人嘛，人有思想有感情。你会有一天会告诉大家的，但大家不会相信你的。所以，你会得到嘲笑。”

　　“即使我得到嘲笑，我也想倾诉出来，不然我会感到自己把自己憋死了。”

　　“好了，我说过，死者不应该对生者提要求的。但我有一个愿望，就是三年内

　　不要向别人说，好吗？”

　　“行，这对你很重要吗？”

　　“是的，我需要安宁。三年后的事情，我就说不清了，我只需要三年的时间，而且，我希望你在公开的时候，也是有正规的说法、倡导生命的优先权的时候。”

　　傅力画话音：朋友们，我恪守着我的承诺，把这个故事埋藏在我的心中达三年之久，我完全可以做到把它们永远埋在我的心中，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只是一件意外的事改变了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