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晨光映照下的宿舍区，大家都去吃早饭了，很冷清。傅力的脚步声咚咚地想起。他来到房间，从枕头下翻出了那些书，有存汇知识、信贷知识、外汇知识，还有职业道德之类的书，他找出一本中行杰出青年的通讯集。这些书才发下来的时候，他曾经翻看过它们，所以对这些书中的内容还有大致的印象。

　　他打开那本通讯集，查了目录，翻到标题为“碧血丹心献中行”的一篇。下面小标题是：记勇斗歹徒壮丽牺牲的XS中行大庆分理处青年员工严冰晶。

　　他几乎一目十行地阅读着那篇通讯。这类文章充斥着华而不实的语句、泛泛而谈的空话、貌似激扬慷慨的抒情笔调，简直是一副千篇一律的面孔。而其中有价值的信息却寥寥无几。

　　傅力略去那些假大空的套话，大致了解到严冰晶的一点信息：一是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儿。二是她出生在一九七五年。三是她毕业于南京金融专科学校。四是她上班约有一年的时间。五是发生事故的那一天，已接近下班，接款车已走，库存金额有一万元，两歹徒持枪(是假的)令他们开门，未应，便砸倒栅栏，进内抢款。严冰晶拦助，歹徒对其腹部刺几刀，她追到门外，血流满地，拖住歹徒，后送入

　　文章的最后是一段革命抒情的咏叹。大意是说：这名年轻的中行员工，用自己的生命保卫了国家的财产，谱写了一曲壮丽的颂歌。然而，傅力却像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他在那篇文章的有限的字里行间寻找着潜台词，这么说，她付出的代价，就是为了保卫那一万多元的财产。

　　傅力想：“我理解她的行为，如果不是因为我熟知她这个人的话，我会与文章作者的观点站在一起，为她的这种奉献精神一掬赞同与同情之泪。但是，我因为接触到的根本不是文章中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天生就往女英雄道路上走的完美女性，而是那个稍显有些淡薄、时而会有些羞涩、还带有一点小孩脾气的普通的女孩。”

　　“我承认她在扑向歹徒的时候，她的行为是何等的高大，但是她付出的代价却是她的生命。

　　“ 因为与她的几日来的相知与相熟，我的自私的想法开始在我的心头蔓延：如果严冰晶她不与歹徒搏斗，损失的就将是那一万多元，而她的生命还会继续。

　　“我宁愿失去一个印在教材中的女英雄，却愿生活中多一个平凡的快乐的普通女孩。

　　“我甚至对严冰晶涌上一种莫名的愤恨的情绪：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你可以让那歹徒抢走那钱啊，钱失掉有什么，只要让你的生命保持着真实。

　　“如果那样的话会有人说你怯弱，我却宁愿你是怯弱的。

　　“凭什么要让一个赤手空拳的储蓄员面对歹徒的利器，用生命与金钱划上等号呢？

　　“我知道我的想法非常地不合时宜，但当时这种情绪完全地笼罩了我。我几乎要迫切地找到她，想向她责问。但是我知道，我无法再有这种机会了。”

　　23、

　　傅力身心疲惫地来到教室，当他的无力的目光扫向同桌的座位的时候，他愣住了。

　　她坐在座位上。

　　她的气色很好，眼睛也向门外注视着。因此，他一进来就与她的目光打了一个照面。

　　他几乎气急败坏地走到她的面前，对她大声地嚷道：“你给我出来。”

　　他的声音可能完全失控了，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把目光投向后边来，并且发出哄堂大笑。近日来，他与她的特殊的关系，也成为同学们议论与开玩笑的话题了。

　　傅力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只好松弛着脸上的紧张的肌肉，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对着一脸惊讶的她说道，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能出来一下吗？”

　　“干什么？”她警惕地瞪大眼睛望着他。

　　“我有急事找你呢，你知道吗？昨晚我找了你一晚。”

　　“什么事这么急？”她好像知道了答案，脸上的紧张放松了。

　　“还是出去说吧。” 傅力的声音几乎是一种哀求的腔调，他觉得没有理由对她大声嚷嚷。

　　“马上就要上课了。”她不置可否地说着。

　　“今天自己复习，昨天说好的，谁叫你不来了？”

　　“好吧，你先出去。”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