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查资料，有时我们会在学校找个比较僻静的角落坐下，我很认真地问他问题，他很认真地一题一题解答。聊天的时候，他的话题总是轻松幽默，至多是台独那样的严肃。他富有磁性的声音总是牵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却能感到胸口有一些温暖的东西在隐隐作痛。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就感到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流下来。赛炯突然就变得惊慌失措，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是不是？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说：“不是，你说的很好，真的。”

　　我站起来，我说走一走。赛炯也站起来，“林儿，对不起。”我笑了，你为什么要道歉呢？我很好，真的。

　　微风透过绿色的树叶带来沙沙的声音和微微的轻香。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我想奶奶，奶奶，我们都要幸福快乐，要很幸福很幸福。赛炯沉默。我张开眼睛，赛炯看着我，又低头看别处，眼里有一些闪烁的东西。我说赛炯，你不必这么在乎我，我只不过是一团空气，一团冷空气，随时都会消散。赛炯抬头，他的眼睛变得深邃，他一字一字地说：“可是我已经感冒了。”他的气息扑过来，我重新闭上了眼睛。

　　离期末还有近两个月，物理的梁教授找到我，要我找一个课题写篇论文去参赛，他说获奖不但有名誉对前图大有帮助，还有万元的奖金。我说好的，我一定努力。晚上给奶奶打电话，仍然有太多东西不能说，话费太贵了。我想奶奶，我的思念不可抑制地疯狂滋长。

　　奶奶在**小城市的中学教书，在我16岁的时候，父母遭遇

　　和赛炯去图书馆，路上碰到雅熙，赛炯的干妹妹。认识赛炯以后有时会碰见雅熙，赛炯向我们介绍时，她笑得温柔如水，她的美丽。

　　“赛炯，好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

　　“不错，”赛炯笑着看看我，又看雅熙，“要一起去图书馆吗？”

　　雅熙看我，能感觉到她表情里隐藏的怪异，我想她是误会了，我不知道赛炯为什么不解释。

　　“一起去吧。”我说。

　　“不了，我还有事。”雅熙的笑容同样让我无法形容，“别忘了联系。Baibay.”

　　“赛炯，你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赛炯一脸疑惑，“走吧。我最近听说离学校不远有一座无名山，不高，但山上有一座寺庙，风景不错。我想去看看，你这段念书写论文也太累了，一起去走走吧，亲近大自然有益身心健康。”

　　他俏皮地笑，像个顽童。

　　“好啊。”我点点头，我想我是有点自做多情了。这样很好。

　　一个月已经过去，我的论文接近尾声，又熬了几个通宵，修改好交了上去。晚上给奶奶打电话，是邻居张老师夫妇接的电话，他说林儿啊，你奶奶病得厉害被大家送去医院了，听说是肺癌晚期了，就……电话里是他们抽噎的声音。訇地一声我的脑袋里一下一片空白，好半天回过神来。“你们慢慢说。”

　　“医生说就这几天的事了，她是死活不让告诉你，自个儿在那写遗书，……我们琢磨着还是要告诉你，毕竟……快回来吧，啊……”我感觉心跳越来越快，无限的苍白一丝丝地爬过肌肤渗透进骨髓。

　　还好舍友都不在，我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吓人。不知道怎么挂掉电话的，简单收拾了行李，上网定火车票，梳洗找老师请假，然后回宿舍睡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教我怎么能够？！

　　火车上我一直在做梦，有白色的床单和很多一样面孔的人，我好像知道床单下是奶奶，我一直大声叫所有脸都回过来但床单一直没有动。奶奶没有站起来对我说林儿要好好读书；冬天冷，要穿暖点……没有等我毕业去她的小乡村教书。然后床单突然动了一下，奶奶的脸出现在面前，她说；“林儿，你跟奶奶好好过……”我觉得心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血肉模糊。倏然惊醒过来的时候，一身的冷汗。

　　我还是迟了，没能见上奶奶的最后一面。所有的后事都按奶奶的遗嘱办，她什么都想到了。呵！可是奶奶，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可是奶奶，你就这样丢下我了吗？

　　三天后，遗体送去了火葬场，带骨灰参加中学为奶奶开的追悼会。第四天拿出银行里的积蓄，清空屋子，骨灰用小瓶子装起一点挂在脖子上，还有的洒在市中心的河里。第五天，我坐上了回程的火车，奶奶对我的要求从来都是这么严格。我毫无办法。奶奶在遗嘱上说。“你应该尽力留在北京。……你要笑，不准你再哭。用最快的时间调整好你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