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棣

　　1 新武器

　　我的女同学安赛男，也真算是一个具有强烈的观念的小女子了。这种观念的好处，我没怎么见到，它的坏处是经常性的阻碍她自己的花季生活，她曾跟我心平静气地谈论过一分钟这个缺点，可是在第二分钟，她则对着一个别班的美女斜过去了鼻子，原因颇具她的个人风格——讨厌那人的走路姿势。她在我们两人独自停在那条长街边等着白薯出炉时，说过肯定改不了。记忆中当时我说的是大爷肯定卖给我们的。而后，我们双双“靠”了一句，接着等这个逃课出来的理由成为实在的东西。她那个脾气。有个那么好的大学也不上的笨蛋。我跟几个朋友说起她来的头一句话。如此普通的话，经常会被我们每天几百句废话(不包括梦话)所淹没。

　　而在她的生活圈，这句话出现的频率之高，实属罕见。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在家里，她妈的口头禅也是这一句。小时候，读课文要是被老师打断，那则要成为她不读下去，并且一个人冲出教师的理由——老师不尊重她，后来我才知道那女老师也给我们带过几天课，出名的女霸王。“那脾气，我是没法儿了。”她居然在多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也用了如此的话。更加滑稽可笑的是，漫长的一段时间都无法埋没这个天真的丫头，我是金子我要闪光的！让她那去当座右铭还真是相当恰当。我们都无法理解，她居然当如上那些事迹是她天生丽质、个性够吊(她的原话)的表现！

　　上午第三节课，玻璃外的冬日正寒，西风呼呼兜转在校园。现在的安赛男，在教室里眼观一路，和那些爬在玻璃上的细小水珠较上了劲儿，看着它们在一节课的时间中，百折不挠地进攻她靠窗的桌面、窗台上的书本、就象被盐酸腐蚀到了她的心藏薄膜似的，一点一滴，没有什么尽头，一个转瞬就是一片一片的。

　　一直以来，我觉得能抓心挠肝儿地翻遍字典起出这种名字的“有志父母”也真是失误。这个那么有意义的名字一直未被它的使用者——也就是我们认可，她在我们的同学录里一直叫安南。我们喜欢这个琅琅上口的名字。例如，他们这些人似乎更重视琅琅上口的把我胡禹磊第一个字无情的去掉，并残忍的把后两个字做了篡改，我成了鱼雷，一种在水里发威，一瞬间就消失的武器。

　　从上高四开始，安南这丫头就重复说我是一没有一点儿艺术细胞的家伙，张口就把郭某怎么艺术和我怎么不艺术做比较。后果显而易见，我不再敢跟她出去玩了，从那次在电话里她说去超市采购，我说不去，之后，她让我给她一个理由先，我在培育艺术细胞呢。等我混身长满了艺术细胞以后再说。她呵呵地了句“那你长虱子吧”挂了电话。

　　本来，我余某人就不喜欢看长篇累牍的艺术文字(武侠除外)，或者换一种说法一直也没有那份耐心看那比我的鞋带还长的艺术文章(这是在我艺术细胞已经很多的时候说的一句话)，特别是杂志上连载的文章，我总觉得自己在花钱买一种被欺骗眼泪的感觉，不划算。想要掉眼泪的不费一毫的方法多的是，例如在高四的摸底考中和自己的高考成绩相差超过两百分。可巧在那么天气不错的一天，在本人踏进教室门的第一时间，从某个方向对着我飞来了一个眼色。起初，我以为这劈面而来的是某个美女的飞眼，哪想是安南大小姐正坐在一堆女生中口冒白沫的讲演。

　　我故意过去打招呼，整整一沓的人在如此百忙之中，边吃着边谈论着郭某人的小说，我临回座的时候，就说了句“他早晚被你们这些人吃光”，竟招至了铺天花板而来的足有一百句“嫉妒吧你”！靠！那气势，有了点挤独木桥过来人的劲儿。终于，在无数秒的无聊时光逼迫下，我忍不住对自己无艺术细胞的怀疑看了几篇他的小说，结果是惊奇的——他我之间很多时候，都存在惊人的相异性。

　　我们总是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许正处在一个糊里糊涂的年龄。例如用武侠描述方法，可以将那夜女宿舍里安男的情形描述成——某一天深夜十分，月黑风高，楼道阒静，五里无人。只是，隐约传来尖尖的的笑声，在四壁的灯影中过去。第二天，在女生宿舍就火速传为一道悚闻，退宿者退宿，欲住者走之，一派无奈声载道(夸张了点儿)。而实际情形，据她的同宿描述安赛男是浑身上下灵感作乱，在六张床铺上猴子一样折腾到了凌晨三点。我觉得那简直太可怕了，她们说这倒没什么，更可怕的是她把我们在刚刚入睡时叫醒给我们读她的文章。

　　“假如有那么一天，通往阳台的巨大玻璃被飘摇一夜的风雨打碎了。假如有那么一天，我起床的时候发现七月的操场上空，居然是纷纷扬扬的细雪飘洒。假如有那么一天，我在看雪的时候，却在想着另一个人冷不冷；也很想致一声问候，但我最后还是蜷缩在被子里面看着对面楼里的那个人，不言不语。 假如有那么一天的中午，我没吃午饭，而是躲在一个阳光角度最好的地方莫名伤心……”我实在受不了了， 跟她比划了一个“停”的手势。

　　我说：那你得饿死。

　　她说：鱼雷你怎么那么没文化呢？

　　我说：因为我饿了，再不去食堂就抢不到座位了。

　　她说：你等等我呀？什么人嘛！

　　我说：对了，你需要的是阳光角度好的的地方伤心。不，应该是泪流满面，而我这种没艺术感觉的需要的是一个漆皮剥落的凳子填饱肚子，嬉皮笑脸。

　　她没说话，却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等我把好容易抢来的板凳放到她的屁股下方。我们就这样走过了那一年。当春暖花开、骄阳似火、秋风萧瑟、冬风带雪依次上演完之后，我们就什么也没带走的离开了。她没考上北大，我也在常山找了份工作。

　　从此，我学会了怎么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