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映像:记录台湾多难年代的想象
张靓蓓
台湾全景传播基金会,前身为全景映像工作室,1988年成立,长期制作台湾本土文化纪录片,是一个专业从事纪录片文化运动的民间组织。1996年改建为基金会后,即以纪录片创作、推广和教育训练为三项主要工作内容。
1999年9月28日,全景一伙12人面色凝重,一星期前的“9·21”震灾让他们感觉该做点什么。于是,进驻灾区转动摄影机,他们踏上一段对土地、民众,甚至是对自我人生的见证之旅。
5年过去了,他们从没离开过现场。2004年9月,全景举行“全景映像季”,1000多个日子的生命旅程,转化成7部真实的电影,记录着重生与希望的故事——《生命》、《梅子的滋味》、《部落之音》、《天下第一家》、《在中寮相遇》、《三叉坑》、《再见长寮尾》。
这两年来不少人都觉得,台湾电影的下一波希望或将出自纪录片——在我们的纪录片里,凝聚了平实又感动的力量。积淀了5年终喷发而出的“全景映像季”标志性地表征了这一点。
地震只是一个触媒:突显社会结构性的长期缺失
1999年9月21日,颤动中的台湾岛浸泡在血和泪中,一星期后,全景全员南下震区,生命的脆弱反令他们坚强,这一去就是5年。10年前,他们已经创作了老人问题系列《人间灯火》、《生活映像》和《拜访社区》。
可长期的沉入让他们理解到,地震只是一个触媒。地震激发出来的,是一个人如何面对人生,是社会结构性的长期缺失,面对大灾难,人与社会都陷入窘境。而稍稍平静后,人和社会都开始寻求重生,希望在哪里,全景的记录提供了一种另类的观察与思考。
全景将5年给了这7部纪录片,但灾难并非重心,他们记录的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待土地的态度,是结构性的政经措施对土地及人们所产生的后果。
再见长寮尾:50年后,你可以看到这些人的容颜
导演第一次进入长寮尾,阿伯竟拿出千元钞对她说:少年人,阿伯给你点钱买东西吃,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阿伯现在有点钱,房子倒了政府有补助20万,不用替我担心!纯闽南农村聚落的生活方式,使村民至今保有纯朴本质。130多年前,来自不同地方的杨姓族人到此垦荒,农业生活塑造了他们的人际关系与价值观。凝视、等待,静静地观察、记录着这个世纪末的农村型态。“50年后,你可以看到这些人的容颜,他的生活气味和想法”,拍下这些真实气味,以及对于灾难的态度,正是导演李雅芬的动力。
在中寮相遇:它是一个整体的灾难经验
“这五年来我就待在这里”,《在中寮相遇》作者黄淑梅体验到了灾难的集体性:“这是一个整体的灾难经验,是扩及全岛的台湾集体记忆!”地震激发了中寮政经底层结构的众多问题与矛盾,高压电塔,垃圾场,土石流,整块土地丧失了伦理,而政府越发无能。中寮只是一个缩影,是此时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及整个台湾社会如何对待这片土地的缩影。拍摄过程中,黄淑梅更关心更希望深入记录的,是灾难所暴露出来的社会结构性问题,以及这些给我们这一代带来的反省与思考。
梅子的滋味:用最曲折的方式走他的人生
拍《梅子的滋味》的几年中,当地居民与政府部门争夺资源的过程让郭笑芸见识到人性的另一面:当地民风强悍,很懂得如何运用方法来获得所需,而最根本的是受台湾选举的毒化,有时候人太懂得去争取权益也很可怕。“我看到人性的许多面向,人与人的排挤,把自己的灾难秀出来以换取私利,这些都冲击了我,但我想这才是人的总和。但把时间拉长来看,你却发现他真是有生命力,他是在用他最曲折的方式来走他的人生”,所以郭笑芸没有失望。
部落之音:赤裸裸地直面人性之恶
在《部落之音》中李中旺看到,蓝绿政府都在忽略原住民:“我们看到公共行政的问题,还有人性之恶。双崎部落分成两派各为资源、理念而争,老一辈和新一代想法和做法都不一样,产生歧见时,老一辈还怕新人夺权。以前全景拍的多是人性的善良面,融入其中觉得很舒服,如今却要赤裸裸地直接面对人性之恶。这是一种集体的无力感”。
三叉坑的故事:阳光晒痛我们的皮肤
三叉坑是泰雅族村落,从教会进入开始,到日本政府、国民政府,一波波外力的介入和殖民,部落族人日渐弱化。该重建家园了,族人却如地震前一般寂静。作者陈亮丰写道:很难拍摄到人们工作,酒喝得更多,生活暂时无虞,但仍看不到笑容,他们越喝心情越沈;直到春天之末,阳光开始晒痛我们的皮肤,三叉坑的土地仍长着杂草。而潜藏其中的是纠结复杂的原住民问题。
(关于《生命》、《天下第一家》及其作者吴乙峰,后续栏目将重点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