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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帆,我是不停止的风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14日12:58 北京电视台
扬帆,我是不停止的风
杨帆


1

   我是在十七年前一个金色的秋天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年迈的爷爷告诉爸爸:“让这个孩子长大以后扬起她的帆去闯吧……”于是这个小小的生命有了自己的名字——杨帆!

  童年的幸福的生活让我单纯地喜欢着一切,我最喜欢童话故事,我喜欢童话世界里单纯美好的故事结局,我知道只有善良的小孩才会遇到困难后,受到仙子或者精灵们的帮助,过上幸福的生活。于是那时我便告诉自己:我要做个善良的小孩。

  第一次看了一个不是童话的故事,那是我在电视里看《三国演义》,看到关羽在一次交战中被敌军一枚毒箭所射伤,华佗为他刮骨疗伤,关羽竟不用华佗的麻沸散,而与人一边下棋一边让华佗进行着手术。这一段让我大为吃惊!在课本里学习“坚强”这个词的含义后,这个故事便驻进了我的心里,隐隐约约地影响着我。那是我心里想——不要哭,也许就算是一种“坚强”吧——希望如此简单。

  过完第十个生日,看着左臂上别着已经换成了三道杠的牌子,为自己已经成了高年级的学生而骄傲。然而命运并不安排“一帆风顺”的人生——忽然被医院告知我左腿部长了一个“良性囊肿”而需要作手术。其它,医生告诉我的父母,我得了可怕的绝症——骨癌。

  我穿着一件印有我喜欢的snoopy图案的小背心,在1994年元月,被推进了甘肃省肿瘤医院冰冷的手术室。医生、护士们的都穿着绿色的衣服,带上了帽子、口罩、手套,一个个只露出两只眼睛。这时我听见一个女声在说:“这么小啊!”然后转向我说,“要是疼了,你就哭出声啊,但不要动。”我说:“我能坚持!”可是,我刚闭上眼睛,一阵钻心的疼痛便袭来了,接着第二下,第三下……我的每个毛孔似乎都缩到一块了,我紧紧地闭着眼睛,那一刻,我忘记了冷,双手抓在两侧的单子上似乎已经有些湿……

  回到病房,也许是房间温暖吧,我开始想睡觉了,只觉得身边的人很多,很杂乱,听见有人说:“这小姑娘一滴眼泪都没流,……”我迷迷糊糊地想:“关公还没打麻药呢!……”不知多久,我开始感觉到疼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我不敢睁开眼睛,怕遇见熟悉的目光,怕会流出眼泪,只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很模糊,我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着……我抱紧了我的玩具熊熊。

  术后第三天,爸爸忽然告诉我要出院了,可我伤口的线还没拆,而且不是说好要住在一个星期才出院吗?爸爸不多解释,只是用一块大布两头一绑挂在他的脖子上,把我兜在布里面,坐车去了机场,就这样抱着我上的飞机。两天后,我住进了天津肿瘤医院。

  又过了两天,妈妈说要给我打一个疗程的药,注射的那天,护士扎了四针才将输液的针头扎进我的血管,当时我的手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大约一小时以后,我开始觉得恶心,胃里好难受,接着开始止不住呕吐,就这样一直吐到晚上……第二早晨醒来,我刚费力地坐起来,一扭头,竟然看见枕头上一层头发!我冲着妈妈喊:“我的头发掉了!我的头发掉了!告诉我,我在做什么治疗?!”妈妈看见眼前的景象也呆住了,她哭着拾起枕头上那一把头发,只是哭着……不过两天,我的头发全部掉光了,我害怕见到护士们长长的马尾辫,更不敢再照镜子,后来同病室姓贾的姐姐坐到我的床边给讲笑话,看见我我的情绪好点了,她问我:“你看我的头发好吗?”我说:“又黑又亮。”她说:“你不知道我以前的头发又黄又软,一年前也是打药后掉光的,后来长出来反而更好了,而且你现在的形象很象《聪明的一休》。”我笑了,睡不着时,不自觉地想起一首歌:“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说我们还有梦……”。后来的日子里,我又恢复了从前的活泼、天真,好些天津的病友见面都说:“小妹妹真俊呀!”

  第二次扩切手术后没几天,春节便要到了,遵照医院的意见暂进出院,我们全家三口又回到了招待所。爸爸买来了一箱方便面,他和妈妈整天以方便面为生,而为了我悄悄买了一个小电炉、小锅,偷偷地做点面条、煮点鸡蛋为我增加营养,大年初一煮一袋速冻饺子就算迎新春了。寂静的招待所就我们一家人。这是我自从记事以来最难忘的“春节”。

  正月初十医院上班了,医生在给我解开绷带,除去纱布时,我才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二十几公分长的刀口,而大腿已经是皮包骨头了,一刹那间,我想到我还能走路么?

  一切都在反反复复的痛苦中煎熬着,我终于又回家了。“我要读书,我要上学”的念头油然而生。然而虚弱的身体不容许我来回奔波,爸爸帮我买回课本,我只能在家一边按时吃药,一边自学课本上的知识,又坚持每天散步,逐渐开始改为骑自行车,慢慢地尝试练习跑步。一切的努力使我恢复得很快,期末我参加学校的考试,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一年的学业。

  九月份我终于再一次进行了我向往的校园。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着音乐与童话。我又重新开始练琴,半年后,我便顺利地通过古筝业余七级的考试。我努力地编织着每一天的生活,继续担任着班长的职务,继续组织着学校大队部里的活动。临近小学毕业,那一年是我丰收的季节——全校演讲演讲比赛我拿到第一;作文比赛我得第一;全市中、小学生硬笔书法比赛我获得小学组第一;全区绘画比赛我获得第二;期末第六次捧回了“三好学生”和“城关区优秀少先队员”证书;小学升初中以高出重点中学录取线的优异成绩考入市重点中学。紧接着我又荣获兰州市人民政府颁发的“兰州市十佳文明少年”的称号……

2

  1999年9月,已经升入初三的我,忽然有一天开始咳嗽,而且怎么吃药都不见效。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后,爸爸、妈妈突然对我说:“今年是国庆五十周年大庆,咱们全家到北京玩吧。”没有表情的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因为,在那天大夫给我反复透视时,几名大夫一起查看X光片时的情景,让我似乎知道了点儿什么。那天我坐在偌大的医院一处角落,就想到了4年前我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幕幕情景——看到父母匆忙地跑上跑下,那焦急的目光,那在我面前强装的自然,这次绝不是单纯的去北京玩玩……

  中秋节,我们全家是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度过的,我望着窗外,天上是又圆又亮的明月,而我的心里却一片茫然。列车在有节奏地行进着,我真不知道,迎接我的又将是一条怎样的路?我不知所措。为什么?为什么我曾深信不疑的童话世界里那些善良的人都会过上幸福的生活,而我做错了什么?难道童话只能是童话,现实生活与童话里简单的幸福概念就这么不相同吗?为什么?为什么呢?

  国庆节前的一个礼拜我们到了北京,全家住在姥爷的一位战友家,爸爸在那位爷爷的陪同下去各家大医院寻医问药,为了找一个资深的教授给我看病而提前两天就去排队挂号,而我当时哪里知道就是那位全国知名的专家,给了我最后的宣判:“骨癌肺转移,趁着五十年大庆到处玩玩吧,再花钱也是白花。”可是,不肯放弃一丝希望的父母,还是继续坚持着,我们天天都在清晨6点就已等候在医院的门前。由于要做许多检查,而不能进食,胃里空空地蠕动,我都痛苦地忍受着。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北京某医院,因为住得较远,清晨5点就乘车前去做血液分析,而空腹等到十一点才轮到我时,大夫却要下班了,妈妈用恳求的口气说:“给孩子做了吧,一早上就没吃东西。”而大夫却说:“我一早还没吃东西呢!”一边说一边脱去白大褂,锁上房门就走了。我早已没有了力气,头很沉,很痛,直到下午一点,我的嘴唇因为干燥而裂开了几道口子,妈妈看不下去了,买了一瓶矿泉水让我喝,我也只喝了一两口。好不容易等到大夫们上班了,一位年轻的护士给我抽血,扎了三次,长长的针头在我的皮肤扎进去又抽出来,却始终抽不出血,攥紧的拳头已经彻底没有知觉了。我咬着嘴唇只觉得眼前开始发黑,一会儿我以为抽完了,扭头一看,竟看见一管血沫。那位护士抱怨着我的血管,后来问我早上吃过东西没有,我老实回答喝了口水,谁知他竟生气地说:“谁让你喝的,抽血不能吃东西你不知道吗!今天不做了,明天再来吧!”我一听委屈极了,说:“阿姨,我从早一直等到现在,大半天我就只喝了一口水,不行,您就在这只胳膊再试一试?”说完,我急忙挽起另一只袖子,她却看也不看我,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起身要走。我再也忍不往了,摸着那只酸痛的胳膊,终于哭了……

  要不是亲身经历,我绝不会想到这样的场景怎么会出现在医院——这种救死扶伤的神圣场所!近十天的时间,一次次地被各大医院拒之门外,带给我们全家的只是越来越多的茫然和失望……

3

  就在这种情况下,在报纸上我们看到一条醒目的信息,中国首届十大杰出青年、吉林省通化长白山药物研究所所长王振国教授在北京义诊。

  终于轮到我了,当初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一只眼睛包着纱布,肯定是他的眼睛有病却仍然耐心地为病人检查。就这一点,我便把他和以前所有的什么“教授”分开了。给我检查时又是那样的认真仔细,用了挺长的时间。

  父亲似乎又看到希望。拿上药,我们全家离开了北京,爸爸让我在陕西宝鸡的姑姑家养病治疗。我在买回来的王振国牌系列药品说明书上第一次看到“癌症”两个字,我第一次可以将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归分到一个准确的名称上来了,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啊!从此,我在姑姑一家的悉心照顾中,用王教授研制的系列抗癌中药进行着冲击疗法,每天大剂量的用药,静脉点滴,整整进行了半年时间。2000年的春节,父母都来到了宝鸡。可由于长期的注射,我的双手血管开始发黑,两只胳膊已经肿得吃饭进连筷子都拿不稳,只能头俯在碗边,拿勺子勉强往嘴里送。我真有些坚持不住了。就在这时,远在天津和黑龙江的当年病友华姐和蕾儿几乎在同时给我寄来了两千只纸鹤,每人叠了一千只,每一只纸鹤拆开后都写着一句祝福……我被大家的热情与真挚感动着,我终于坚持到了2000年5月。回兰州前,姑姑又联系医院给我做CT检查,报告分析双肺斑点钙化……在大家惊讶欣喜的目光里,我突然间有了一种自豪感!是的,我坚持下来了!面对癌症,我真的坚持下来了!

  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为我高兴。可对于我而言,新的困难又出现了……2000年9月,当我又一次重新回到学校,休学一年的我面对初三课程与气氛的紧张,渐渐地透不过气来。我不愿意落后!面对如此的疾病我都能坚持下来,初三这一年我也一定可以!我暗暗给自己鼓着劲!然而,到了中考时,我的成绩却并不理想。我很难过——为什么我努力了,却只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于是,我成天孤独地呆在家里,或者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兰州大学的树荫下,叹息……

  这时,我又一次见到了前来兰州义诊的王振国教授。他又给我做了仔细的检查,他的表情让我想起了2年前,他也是这样为我做检查时从眼睛里透露出的严肃与认真。他高兴地告诉妈妈:“孩子身体恢复得非常好!然后又转向我,拍着我的肩,说:“知道吧,我们好了!我们好了!”那一刻,我和妈妈都愣住了!期盼已久的结论再一次听到,却变得让人不敢相信!……

  妈妈终于哭出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哭出来了,王教授轻轻地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告诉我:“你知道吗?你是英雄!”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我。他又接着说,“能与癌症做斗争的人都是英雄!”妈妈对王教授说:“我们真是太感激您了!要不是遇见您……”妈妈又哽咽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第二次去北京治疗时,北京有的大医院都给我宣判了“死刑”!而遇到王教授正是父母已经绝望地要带我离开北京之时。后来才听爸爸说,王教授第一次见我,就告诉过父母,他一定要把我治好!一定要留住我的生命!要知道,这样的话对于我的父母当时是怎样巨大的精神安慰与寄托啊!

  那天,王教授对我说:“我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你就做我的干女儿吧!”听到这句话,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第二天,王教授就要离开兰州了,我们全家去送他,候机的时候,王教授对我讲了一番我绝对从书本上学不到的人生哲学——虽然我知道在那短短的半小时之内,我听到的只是他曲折艰难的人生历程中总结出来的微乎其微的一点点经验,但这一点点却足以让我重新又看到了生活中最明媚的一面!

  送走王教授,我依然难以平静,一个人坐在窗前反复想着王教授说过的每一句话,反复体会着他每一句话里都流露出来的对待生活最积极、最乐观的态度,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回到桌前写下了我的第一首散文诗,其中一段,我考虑很久,终于激动又慎重地写下:

  “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是他,给我诠释了生命的意义,

  是他,给了我对生活的渴望与自信;

  父母般的慈爱,

  叫我怎能不激动地叫一声:

  爸爸!”

  当我终于再一次面对几百人说出这几句话时,我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当我终于把手里的鲜花献给王教授——我的第二个父母时,我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一幕是在一个月后,我和妈妈去吉林通化参加“情系长白山”活动中的联欢晚会上的一段故事。

  在这次活动里,我见到了王教授和他的家人,他们的确如亲人般对待我。我被这一切感染着。此情此景,让我终于能够从容地回头再看一看我走过的路——我从10岁起就与“癌症”抗争着,一直到现在,我已经17岁了。我付出的,也许是同龄人中极少有的艰辛和苦痛。我是不幸的,但现在再想到那些痛苦,我终于体会到,痛苦,其实仅仅局限于我的肉体,而我的精神却一直是充盈着快乐啊……生活中有太多太多我要感谢的人们,但最重要的是给予了我第二次生命的王教授!我终于可以说了,童话里单纯美好的结局同样可以出现在现实生活里——世界上真的有太多太多善良有爱心的人!

  “这一路我走过,甜蜜比苦涩多……”想起这句歌词,想起在同病魔抗争后再次拥有健康的身体时,自己这并不一帆风顺的人生又一次多了同样难得的财富——那就是历经磨难后而体会到的生命的珍贵和坚强!

  让我再一次地唱起那首我最喜爱的歌吧:

  “我是不停止的风,追逐灿烂的晴空,从来不会有过改变,从不会厌倦;我有不服输的梦,追逐灿烂的晴空,世界纵然不断改变,我不会疲倦;啊,海阔天空,啊,所有的路都不孤独,梦随我飞舞;让太阳跃升起来,它与我同在为生命喝彩;让海洋澎湃起来,它与我同在为梦想开怀;啊,我不怕阻碍,我知道我做得到,为自己骄傲,我要让风扬起来,我要让梦飞起来,我和我的勇气赛跑,从不怕失败!”(杨 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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