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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女报:姐妹啊 那一滴滴融不进城市的伤心泪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25日14:22

  “我不想说,我很亲切;我不想说,我很纯洁……”十年前,一首《我不想说》唱出了数万外来妹心中的痛;十年后的今天,终于有人将一群发廊妹一直“不想说”的话,通过影像语言,毫不隐晦地“说”了出来。

  一位名叫李京红的男性摄像师,历时3年,辗转五省七地,“贴身”拍摄了5名深圳发廊妹的原生态生活。日前,这部18集的长篇纪录片《姐妹》正在全国各地电视台热播,片中5名发廊妹章桦、章微、小芳、阿美、阿文的情感纠葛与辛酸经历震撼了无数观众……

  这一切,都缘起于1999年,人到中年的李京红在一间酒吧认识了当时做发型师的章桦。章桦对李京红说:“我想去深圳开一间发廊。”“你要是开我就拍你的生活。”1999年夏天北京最热的那个中午,李京红从已经下岗的妻子存折上取走了仅有的1000块钱,开着自己的破车去了深圳。

  十年过去了,姐妹们为什么依旧“不想说”?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京红慢慢地,在滴着泪水的镜头中,找到了答案……

  不想说的过去,历历在目

  位于深圳市莲塘的国威路是距离香港很近的一条相对僻静的公路。1999年的夏天,国威路边零星地开有三十多家大大小小的发廊,每到夜晚,凉风习习,霓虹闪烁。初到深圳的章桦,就在这里租下一间不到20平米的门面,抹着汗水挂上了“柏丽美容美发”的发廊招牌,等着二姐章微过来一起开张营业。

  章桦是浙江衢县人,家里四姐妹,她排行老三。小时候家里穷,16岁,章桦就背井离乡,走遍大江南北,先后在绍兴、昆明和北京的发廊做事学艺。章桦知道深圳的发廊生意竞争十分激烈,却始终坚信自己的美发店会以“正规”和“技术专业”取胜。

  一个人坐在发廊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每看到路边有裙衣飘舞的发廊妹被男人搂在怀里,章桦心上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她在昆明发廊认识的前男友,是个帅气十足的太原人,初识时一脸甜蜜地告诉她,自己家里很有钱。发现这个男人家里实际很穷后,章桦仍痴心不改。女儿俊俊出生后,她爱的男人却始终不愿给她婚姻的承诺,还将俊俊带走。直到最后一次去太原,章桦才知道了真相。这个让自己苦苦等待6年的男人原来早已悄悄结婚生子,只昂着头丢给她一个可笑的理由:你配不上我。“你配不上我”,章桦永远都忘不了男人那段“精彩”的告别演说,从此对自己可笑的爱情绝口不提。

  雨季过后,已和前夫离婚的二姐章微满载着焦虑赶来了,由于6岁的女儿贝尔还留在老家,这让她忐忑不安。刚来不久,姐妹俩的发廊就悄然开张,然而章微前夫从老家打来的骚扰电话却喋喋不休。“你有多大能耐我会不晓得?到深圳去的女人没一个是好货色!去发廊当洗头妹?肯定是靠卖淫赚钱!亏你还是当妈的,我不会让你逍遥快活的,你等着……”每天夜晚,和妹妹睡在一张大床上的章微都强忍着愤怒的泪水,双唇紧咬,辗转反侧。章桦也为姐姐窝心,时刻盘算着多招几个发廊妹,让生意尽快红火起来,帮姐姐早日忘掉过去。

  不久,章微就把喜欢跳舞的可爱女儿贝尔接到了身边。章桦也先后招来了三名发廊妹———阿美、小芳跟阿文。

  阿美跟阿文都在发廊打拼多年,成熟开朗,而从一所保安学校毕业的小芳也活泼动人,再加上可爱的小贝尔穿梭其间,尽管生意依旧不景气,但发廊里的气氛却比以前热闹了许多。

  然而,一切并非如最初大家表现的那么轻松。一天,章微和小贝尔母女俩正欢快地“疯”在一起,靠在墙边的阿美静静看着她们,明显地眼睛红了起来。“儿子在老家发高烧了,好想赶回去看看。”阿美忍不住对章桦说出自己请假的理由。

  本来担心生意,不让阿美回去的章桦最后还是塞给了阿美305块工钱,她明白,阿美也和自己一样,有着“从来不说”的伤心事。

  原来,在做发廊妹期间,阿美先是跟一个香港男人生了个儿子。为给孩子上户口,她跟家乡的一个男人结婚,结果没想到这个家乡男人是性无能。在深圳,阿美结识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男人,迅速坠入爱河。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决定回家乡悄悄跟那个有名无实的丈夫离婚,婚还没离成,深圳那个朝气蓬勃的男人就消失了……阿美这次回家除了看孩子就是去跟家乡的丈夫离婚。

  就在阿美不在的这些天里,发廊的亏损越来越多,这让章桦姐妹俩不能忍受。章微决定去北京找正在做月子的四妹借钱。走的那天,章桦跟小芳一起去火车站送章微走。

  站台上,火车徐徐开动,章桦正用力地挥动着手臂,跟姐姐道别,哪知身后的小芳却又不知为何,哭出声来。章桦问小芳为什么哭,她说,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来火车站送人,好伤心。直到后来,大家才了解到,小芳在站台上滴落的泪水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而是因为,她看懂了章桦章微的姐妹情,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妹妹。

  小芳是19岁离开家乡湖南澧县出外打工的,当时,17岁的妹妹杨丽丽也被她带了出来。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一狠心,背上行囊,背井离乡。这一走,就是整整四年。

  杨丽丽因为年纪太小,有些娇气,小芳也不愿意妹妹这么早就跟着自己受苦,决定不要妹妹工作,在深圳沙井为她租了一间房子,并委托60岁的老乡阿旺在自己不在时照顾妹妹。阿旺果然很照顾杨丽丽,对她无微不至。然而,小芳却心痛地发现,妹妹竟对这个60岁的老男人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小芳觉得,妹妹这么年轻就被60多岁的人糟蹋了,是自己带她出来,害了她……

  不想说的现在,悲苦无奈

  深圳的雨季来得突然,章桦门可罗雀的店子里,姐妹五人看着门外倾盆的大雨,各有所思。发廊的电视里传来一支支乐曲,淡泊而略带忧伤。百无聊赖的月夜来临,路边的IC电话亭笼罩在银灰色的光里,姐妹们又缩着肩,躲在里面倾吐乡音,背影婆娑。

  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五姐妹的苦难生活,摄像师李京红从未想到自己会离发廊妹这么近。原本只是想关注章桦姐妹俩的生活和命运,到后来,他发现,不仅仅是章家姐妹的苦难经历和姐妹情谊感染着自己,身边每一个发廊妹的难言之隐,每个人的雾中迷失和雨中挣扎都曾让他不得不放下冰冷的机器,去擦拭眼角的热泪。与她们朝夕相处后,他终于明白了何谓发廊,何谓发廊妹。

  一个年轻女孩子,出身农村,除了青春和身体,几乎一无所有。想要融入城市,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在发廊工作。进工厂?每个月只有两三百块钱,太少。发廊是个很特别的地方,来这里的女孩通常都会这样想:要是能认识一个好男人,带自己进入城市就好了。所以发廊的流动性很大,一个年轻漂亮的发廊妹有可能工作不到一星期就神秘消失……发廊的姐妹几乎都有过类似经历———被一个男人深深伤害,然后带着他的孩子独自舔尝苦果。而这些从农村出来的,未经尘世的女孩又往往太过幼稚,太渴望真情,而来这里的男人们却都是逢场作戏。这样一来,姐妹们就都不敢再相信男人和婚姻了。

  李京红观察到,发廊里的姐妹多了,成本做大了,作为发廊老板的章桦也变得心事凝重,日益消瘦。断断续续的生意本来就让发廊的经营入不敷出,路人们又不时投来异样的眼神,这让姐妹们深感厌烦。男人们更有甚者,走进来唾沫四溅地直接问道:有特殊服务吗?做不做“松骨”?可不可以“出台”……姐妹们每次都要强忍着刺耳的声音耐心解释:我们这里是正规发廊……男人们往往不等说完,就在几个姐妹的脸上身上扫视一圈后,讪笑着扔下一句“婊子来深圳立牌坊了”扬长而去。这些男人让姐妹们个个都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要知道,国威路其他的三十多间大大小小的发廊几乎每家都内藏按摩房,或是坐着一些“小姐”,经营着“松骨”之类的不正当业务。这样的环境让顾客很难相信,同样是几个“姐妹”在店里做事的“柏丽美容美发”会和那些店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就连仅有的那些,确实想理发的顾客,也都选择了男性发型师众多的店去做头发,街上的人们普遍认为,那些发廊里的女人都必定是“小姐”身份,是不干净的“动物”,就算有个别不是,美发手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百无聊赖,悲欢离合。李京红几近贪婪地将五姐妹日复一日的生活尽收眼底。就连好不容易进来的顾客,他都从头到脚拍个遍,这无疑对发廊生意影响很大。为此,章桦对李京红发火了,甚至示意要他离开。而李京红却赖着不走。“我要把姐妹们‘不想说’的,通通纪录下来,通过影像倾诉给这个缺乏沟通和理解的现实社会。”李京红认真地说道。

  的确,当姐妹们发现不管是谁回老家,李京红都要跟着去拍的时候,才真正领悟到这个男人已经不仅仅是“玩”了。她们当李京红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大哥。

  于是,姐妹们的生活在继续,李京红的纪录也在继续。

  姐妹的命运,是否真的“不可言说”

  悠悠岁月,如烛光飘摇。三年过去了,除了拍摄,李京红在这个女人的世界里有意无意地充当起保护者的角色———买米,换煤气,热心快肠。

  章微的女儿贝尔的学费没了,李京红焦急着张罗钱。2002年春节,李京红跟小芳回家,看到满屋子讨债的人和小芳无助的眼神,他当即挂了长途给远在北京的妻子,要她以最快的速度寄1000块钱过来“有急用”,这期间整整一年时间,妻子都无法主动找到丈夫,也不太清楚丈夫究竟在干什么。她惟一知道的事实是,丈夫过春节不能回家,不但不能回家,还要她拿钱出去周济发廊妹……尽管有些抱怨,善良的栾润萍还是将钱汇了过来。李京红将身上所有的钱给了小芳还债,然后独自开车回北京……

  其实,李京红当时一贫如洗,并非是钱多到可以为了拍一部纪录片,做“爱心援助”。姐妹们有事,他厚着脸皮四处借债,甚至几次向本就没什么收入的妻子要钱。李京红觉得,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正沉甸甸地等着他去拾取。

  章桦的发廊经营到后来,几乎没有了生意,姐妹们也都不是冲着钱留在这里,而是相同的苦难和互相的理解让她们把这个发廊,当作了自己的家。五个人在生活中,姐妹相称,苦中作乐。有时候,她们会跑到临近的大梅沙海滩去散心。姐妹们觉得,浪花四溅的时候,泪水就会少一点。不管谁过生日,大家也都会聚在一起,摆上蛋糕,点起蜡烛,在泪光中唱完那首《常回家看看》。

  歌声一直持续到2002年下半年,生意实在维持不下去了,章桦不得不忍着心痛,关掉了发廊,和姐妹们告别。从此天各一方。然而,通过这样一段难忘的时光,本来一脸迷茫的五姐妹似乎都清醒地认识到,只有靠自立自强,才能找到未来。纪录片《姐妹》播出后,五个人的生活,都悄悄地发生了一些转变。

  章桦在李京红的影响下,迷上了摄像,尤其是拍跟她一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她的处女作《我的爸爸》已拍摄完成,在湖南电视台公共频道和章桦的浙江家乡相继播出。

  章微将女儿贝尔送到北京的寄宿学校学舞蹈,自己则回家乡衢州开了间美容院。2004年初,《姐妹》在衢州播出后,引起了巨大反响,当地政府号召大家都来学习章家姐妹的奋斗精神。因为《姐妹》,章微的美容院生意好了很多,章微自己也收到了多封求爱信。现在的章微坦言暂时不想再考虑婚姻,惟一的愿望就是将具有舞蹈天赋的贝尔培养成材。

  小芳、丽丽两姐妹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双双退掉了父亲给她们私订的婚事,小芳也如愿以偿地跟原来保安学校的同学小李结了婚。现在的小芳和小李一起在广东打工,生活虽然清苦,但爱情的甜蜜却能溶化一切苦涩。杨丽丽去了广东丛化打工,她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男朋友,漂泊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阿美已跟没有感情基础的丈夫离婚,并剪短头发,在家乡全心全意照顾跟香港男人生下的儿子。原本,阿美是要跟香港男人打官司的,现在决定放弃了。她的想法变得很简单———好好抚养儿子长大,等香港男人老了,再让他们父子团聚……

  得知这一切,现已回到北京的李京红总算在疲惫中感觉到一丝安慰。然而,这丝安慰仍无法抹去他心中的沉重。与姐妹相处的三年中,李京红镜头中蓄积的苦楚和不安,也许他一生都无法释怀。

  这些女孩子们,她们走进城市,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然而,城市却始终像一个堡垒,和她们保持着陌生的距离,让她们迟迟无法融入其中。她们在城市的边缘和底层挣扎,现实的太多局限让她们无法获得平等的机会,平等的权利,于是一部分人带着疲惫和无奈返回了老家,剩下那些顽强坚守的,守着的仍然是一个迷惘的未来。

  其实,这个数目庞大的群体,她们从散布在全国各地的乡村走出来,她们从城市里学到的,获得的,就直接影响和改变着乡村的命运;她们的后代,也就是以后将占中国人口很大一部分的群体,也会直接因为她们的命运而被改变。可以说,关注她们,也就是关注中国未来的命运。

  李京红不断地思索着,除了忠实地将她们的生活呈现给观众,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而整个社会又能为更多和她们同样命运的姐妹们做些什么……(采访/柯南 文/董寅 2004/07/01 深圳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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