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营救：羔羊迷而知返

　　——《东南瞭望》栏目营救误入传销歧途的大学生兄弟纪实

　　东南电视台《东南瞭望》记者连振海

　　获知安溪县今年刚被大学录取的两兄弟被骗弃学传销，福建东南电视台《东南瞭望》栏目迅速派出记者赶赴广东，与广东南方电视台新闻联手，营救尚在广东未回的哥哥苏力。

　　当我们介入采访此事的时候，刚好是苏力苏志两兄弟上大学的报到时间。这本是一家人欢欢喜喜互相庆贺的时候，却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变得异常凄惨。兄弟俩所在的安溪县官桥镇岭头村是个偏远山区，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已经多年没有出现大学本科生了。今年8月，苏力苏志两兄弟以优异的成绩双双接到了大学本科的录取通知书。这不仅是苏家的一件大喜事，也是岭头村的一大喜事及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两个村里人引以为荣的堂兄弟，在被他们的姐姐骗去广东肇庆游玩后就双双陷入了传销的泥潭。任凭家人怎么劝解，就是不肯回家上学。

　　苏志是家中惟一的男孩，父亲右手残疾，母亲犯有痴呆症。从小学到高中，苏志的求学的道路颇为坎坷。小学、初中的学费都是学校老师同学帮忙凑齐的。到了高中则由政府出钱培养。高中时即使是每个月的120元的生活费家里都无法拿出来。然而人穷志不短，苏志从小学习刻苦，成绩优秀，今年终于考上了四川师范大学。然而当改变命运的机会降临的时候，他却选择了放弃。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个农村孩子竟然一夜之间放弃了10多年来苦苦追求的大学梦呢？

　　8月30日中午，就在我们在岭头村采访的时候，苏志意外地从广东回到安溪。此时的苏志神志仍不清楚，他否认自己在广东搞传销，并责怪家人为什么没有把7000元寄到肇庆，使他无法加入当地的人际网络传播公司(实际上就是传销公司)。经过大家一天的开导，9月1日，苏志开始清醒，意识到自己被传销公司误导而上当受骗。同时他还答应上广东解救还在肇庆搞传销的堂哥(已被重庆通讯工程学院录取)，并介绍了那里的情况。

　　苏志的突然回来使得上广东解救苏力变得越来越现实。为了让深陷传销泥潭的苏力早日回来上大学，我们决定与苏力家人一起上广东解救苏力。此时我想到了在广东南方电视台新闻部的大学同学毛庆泽。9月2日上午，我与老同学取得联系，并把我们的解救行动告诉了他。我们商定，去广东的人员由我们这边安排，而肇庆有关部门的配合则由他们出面联系。苏力的母亲林素玉和苏志与我们同行。

　　9月3日下午2:00，我们正式出发，苏力家人则租了一部面包车紧跟其后。经过12个小时的长途跋涉，9月4日中午，我们终于到达广州，并与南方电视台的同行接上头。没顾得上休息，我们与南方电视台的同行一起赶到了肇庆。

　　根据苏志的回忆，我们住进了离传销窝点不远的一家酒店。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我们让苏力的家人呆在酒店，暂时不要露面。下午4:00，我们两家电视台同行和苏力的家人在宾馆进行首次交流。如何找到苏力，并确定他确切的住所，是此次解救成功与否的关键。经过交流，我们决定连夜到苏力曾经出入的地方进行侦查。

　　9月4日晚上10:40，我、苏志和南方电视台的两位记者乘坐当地的车在肇庆市区进行侦查。晚上10:50，当我们的车行驶到建设2路75号的时候，苏志发现了几个认识的传销人员。他们坐作一电话超市旁聊天，有两三个传销人员在电话超市内打电话。据苏志介绍，他们经常通过这个电话超市诱骗自己的亲朋好友，骗他们到肇庆来搞传销。为了进一步了解这些传销人员的情况，我和南方电视台的记者毛庆泽决定带包装后的无线话筒前去探个究竟，而另一组记者则在车上远拍。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假装进去打电话，而毛庆泽则在旁边录音。就在我打完电话不久，车上的记者打来电话，告诉我们一个惊喜：苏力的姐姐苏翠红意外地出现在我们的镜头里，而且她就在电话超市门口打电话。这个意外的收获让我们十分兴奋。我们相信苏力也就在附近，而我们找了半天，并没有发现苏力的踪影。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悄悄退出了现场。

　　回到宾馆后，我们将拍到素材回放到苏力的母亲林素玉看，她一看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她告诉我们，正是女儿把苏力、苏志骗到广东。找到了苏力的姐姐，苏力应该就在附近一带。根据苏志的回忆，苏力应该仍然在建设2路89号的307室，苏志在回安溪前曾经住在那里几天。经过商量，我们决定次日早再次进行蹲点侦查。如果发现苏力的踪影，我们一方面派人守在门口，另一方面则由南方电视台记者出面，要求当地公安民警解救苏力，摧毁传销窝点。

　　9月5日晨5:30，我们准点起床，开车来到建设2路89号守候。根据苏志的介绍，每天早上6:00左右，苏力就会与其他传销人员一起到附近的公园聚会。我们把车停在了苏力住所的街对面，在车上用摄像机对准了对面的307室。早上6:40，从89号的楼梯口走出了4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手里还拿着一本书。“那就是我的儿子！”在车上的林素玉兴奋地叫起来。我们连忙把镜头对准了拿书的年轻人，没错，就是我们要找的苏力！我们几个人在车里兴奋地传递着喜讯。我们的车跟着苏力一起进了公园。为了不失去目标，我们派摄像王孝波进公园盯紧苏力，而我们则赶回宾馆通知苏力家人。苏力的家人先后来到建设2路89号附近蹲点守候，等苏力回到住所后，立即与当地警方联系，解救苏力，捣毁传销窝点。

　　早上7:45，记者王孝波打回电话，说苏力已经回来。10分钟后苏力果然回到了建设2路89号的307室。事不宜迟，我们经过简单的商量，决定由我、林素玉和南方电视台的两名记者一起到当地派出所报案求救，摄像王孝波则留在现场拍摄。8:45，肇庆市公安局端州分局古塔派出所同意派警救助苏力。

　　当警车到达建设2路89号的时候，摄像王孝波告诉我们，苏力已离开住所，正往另一个传销窝点走去。苏力的一个亲戚已经跟上他们。5分钟后，在苏力亲戚的带领下，我们终于找到了苏力的另一个藏身点——古塔南路一巷鼎福区宿舍1栋480室。根据苏志的介绍，这里附近有9个传销窝点。

　　8:55，记者随民警进入408室。里面坐着七八个年轻人。而在这些人中间，就有我们苦苦寻找的苏力。面对民警的到来，他们显得惊慌失措。根据派出所民警介绍，这些人就是在搞传销，他们当时正在进行所谓的思想教育。看到自己的亲戚，苏力显得很漠然，没有跟亲戚打招呼，据民警介绍，深陷传销泥潭的人都会这样，变得跟原来完全不一样。

　　9:15，苏力被带到了古塔派出所，此时苏力的母亲仍在派出所的值班室内焦急地等待，她并不知道儿子就在眼前。我们首先把儿子获救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林素玉，林素玉不等我们说完，就飞快地跑到自己儿子面前，牢牢地抱住他，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在那一刻，母亲紧紧抱住儿子，放声大哭。两个多月来，为了找到儿子，母亲殚精竭力，今天总算找着了！在母亲的怀里，苏力也忍不住掉下了泪水。母亲相聚，场面十分令人感动，我们也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告别南方电视台的同行，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回安溪。一路上母亲的手始终没离开过儿子的手，她说她害怕儿子再次离她而去。经过10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9月6日晚上7:00，我们中越到达了岭头村，半个钟头后苏力和母亲也到达家里。苏力顺利被解救回家，乡亲们都很高兴，纷纷赶到苏家，安慰苏力。苏力说一路说他都担心村里人会笑他被骗，怕抬不起头，没想到乡亲们这么宽容、热心，这让他十分感动！

　　经过家人的一夜劝导，苏力终于认清了传销的本质。第二天早上，在苏力的家里，苏力向我们道出了自己受困广东的原因。他说，当时是自己的姐姐叫他去肇庆游玩的，没想到到了肇庆以后自己就陷入了骗局。在肇庆，他和八九个同样年纪的人住在一起，每天都与外界隔离，不准看报，不准看杂志，也不准看电视。刚开始时他也不知道这就是传销，他们告诉他这是人际网络传播公司，两三年就能赚百把万。发大财的梦想使苏力失去了理智。为了控制住苏力，他们每天都给他“洗脑”，叫他不去上大学。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单纯天真的苏力慢慢地陷入了他们的陷阱，难以自拔。苏力说他也曾经感觉到有什么不妥，然而小时候家里的贫困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再加上发大财的诱惑，使他选择了留在广东，不去上大学。

　　亲人的真情终于使他恍然大悟。对与自己曾经的所做所为，他十分的后悔。他表示将要好好上大学，决不辜负大家对大的期望。

　　发稿间，记者接到苏力、苏志挂来的电话，得知他们已分别到四川师范大学和重庆通讯工程学院报到。